第61节(2 / 2)

陈纵接过来就大口咬了下去,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,又顾忌着霍妩,不想在她面前失态,只得囫囵吞下去。

霍妩迟疑道:“表兄,这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饼,你当着不觉得烫吗?”

陈纵深吸一口气,才道:“尚可。”只是接下来,他吃饼的速度显而易见地慢了很多。

分明是被烫到了,还不好意思承认,初见时只见他与七哥在马场上比试,威武得很,没想到这人还挺容易害臊的。霍妩憋着笑,极力把嘴角压下去,省得让他更不自在。

“你很喜欢吃这些街边小食吗?”陈纵问道,又怕她误会,急忙补充了一句,“我不是说这些吃的不好,只是似乎大多贵女,并无怎么爱吃这些东西,觉得不干净,又失了仪态。”

像他妹妹思璇,对这样的吃食,就是碰也不碰的。

“怕什么,寻常人家不就是吃这些东西到老,也不见吃出什么毛病来。更何况,很多小吃咱们府里的厨子做的,还真比不上这摊子上的老人做来有味道呢。”霍妩又咬了叩糖饼,说起这些东西来当真是如数家珍,“赵老伯家的汤包,柳阿娘家的打卤面,还有她家隔壁新开不久的酱鸭,鸭皮金黄酥脆,鸭肉细嫩软糯,保管你吃的满嘴流油!”

“旁的不说,就你手里的糖饼,热乎乎地吃下去,可不必那些看着精致吃起来却冷冰冰的东西好吃多了?”

陈纵道:“言之有理,不过我敢说,论起这打卤面,你提到的那家,一定不是最好吃的。”

“我随师父在外游历时,途径徐州,那儿有家铺子,做的打卤面才叫一绝。听说是她家姨婆那一辈传下来的老房子了,不仅面擀得好,这酱料调配得那叫一个鲜,我跟师父头一回吃的时候一人三大碗下肚,最好只能扶着墙出去,连马都差点没被我们给压趴下。”

“真的呀。”霍妩舔了舔嘴唇,馋道,“若有机会,我真想尝尝那究竟是个什么味道。”

陈纵笑道:“你要是去了,八成就赖在徐州不走啦,那里不仅打卤面,焖饭也做得好,还有鱼头煲,鲜得人巴不得把小舌头都给一并吞下去呢……”

两人在吃这上头聊得极为投契,陈纵去过很多地方,不仅当地的特色小吃,就连各种逗趣的民俗他也知之甚深,他口才极好,说得霍妩是满心的向往。

霍妩握着拳头,壮志满畴地道:“我决定了,有生之年一定要把你说的这些好吃的通通吃他个遍。”

陈总忍俊不禁:“好,有志气,我支持你。”

“对了表兄。”霍妩忽地想起什么,与他道:“先前你不是说,要引见寻路生给我认识吗,反正现下有空,不如咱们这就走一趟吧?”

“他上一本话本里的故事说了一半,留这么个悬念下来,害得我百思不得其解,我正好也能问问他,这究竟是个什么结局。”

迎着霍妩期待的眼神,陈纵一时之间变得有些结巴,他磕磕绊绊地道:“这……阿妩,我先前未与他说明,这番贸然带你过去总归是不大好,而且……而且他那地方乱得很!对,就是这样,不如等下次,我先跟他说一声,也好让他先整理整理,可好?”

见霍妩有些失望的模样,陈纵忙补充道:“你若是实在好奇结局,问我也是一样的。”

“这怎么能一样呢,各人都有不同的想法,你又不是寻路生,怎会知道他心中的结局是什么。”霍妩道,“算了,你说的也有道理,我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,真要去了,没准才是给人家添了麻烦。”

“表兄要是在意,待你见了他,不妨替阿妩问问,再来告诉我吧。”

其实我现在就能告诉你的。

陈纵啊陈纵,你这是个什么猪脑子,大好地机会,直接告诉她你就是寻路生不就成了吗,现在可好,又多骗她一回!陈纵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。

早知如此,他就该一开始看见她在看他写的话本子时,就跟她讲的,也省得现在如此纠结。

陈纵正酝酿着措辞,就见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他们面前,这辆马车白铜纹饰,车顶垂了朱丝络网,车架四马并御,坐在车架上的人跳下来,朝霍妩打了个千儿,道:“小的见过嘉宁郡主。”

他瞧着年纪也不小了,只是没有蓄须,声音也尖细,不像是个寻常小厮,倒像是……宦官。

霍妩倒很熟悉他的样子:“是你啊,那车上的人是七哥?”

马车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拂开,卫旌笙探出头来,道:“上车吧,我送你回府。”

“参见裕王殿下。”陈纵朝他抱拳道。

卫旌笙淡淡道:“在外头不必多礼。”顿了顿,他又道,“阿妩顽劣,若给你添了麻烦,还请君见谅。”

陈纵坦然道:“殿下多虑了,阿……郡主率真良善,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,他这句话出口后,总觉得裕王的脸拉得更长了些。

错觉吧,陈纵心道。

“听见了没有,就只有七哥你觉得我顽劣,旁人都是夸我的!”霍妩嬉皮笑脸地跟他炫耀,得了卫旌笙轻轻一瞥,“还站在那里做什么,快上车。”

“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来的,七哥你就饶我一回,让我在外头再松快松快吧,好不好?”霍妩双手搭在胸前,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向他讨饶。

要松快和我一起就不行了吗,非得跟这个陈纵?卫旌笙看陈纵还一无所知地站在那里,像是丝毫不打算走的模样,心中一股浊气上涌,他淡淡道:“随便你。”

说着便放下了车帘。

霍妩小声抱怨道:“这是怎么了,跟吃了火药似的,怎么就生起气来了?”

陈纵奇道:“我观殿下神色如常,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,你是怎么看出殿下在生气的?”

难道不是同往日一般无二的冷面一张么。

“他的脾气我最清楚了,看他那个样子,又不知谁惹着他了……”霍妩嘟囔了几句,与陈纵道,“陈表兄,既然七哥来接我了,我就先走一步,表兄再会。”

她说完就小跑着到那马车边,也不用人搀扶,提起裙摆就往车上跨。

“阿妩!”陈纵匆匆喊了她一声。

霍妩扶着马车回头看他:“怎么了?”

“……无事。”陈纵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发钗,指尖在小狐狸冰凉的玉石上擦过,他道,“只是想和你说一句,再会。”

罢了,他想,这份礼物,就等下次见面时,再送给她吧。

到那时,一定要告诉她,他就是那个寻路生。

霍妩与陈纵道了别,这才钻进了马车,卫旌笙正靠在车内,他低着头,手中正翻着一本不知什么典籍。